目前分類:金門踏查2011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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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的早晨像是百年不變,軍人來來去去,似乎他們一直這樣的生活著,彷彿進入時光隧道。
尤其是老人家,活脫脫從掛在牆上的老畫像跳出來的清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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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11月7日,金門終止戰地政務,一星期後11月16日我踏上金門。
神祕的黑暗之城,宵禁、燈火管制,街上空無一人,大門緊閉,居民只能安靜的待在家裡,摸黑出門當心遇到水鬼....這是當年我剛到金門時在營區內所想像金門的夜。後來少數幾次晚上滯留營外,見到入夜後的金城果然寂靜無比,晚餐過後幾乎店家就會關門,路上少見行人,七八點像本島鄉下的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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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鎮是金門兩個較熱鬧的「當燙」之一,另一個是山外,因駐地位置與回小金師部轉車到水頭的關係,金城市區成為烈嶼師474旅8 9營阿兵哥經常出沒的地方,不論放假或洽公,幾乎每天會到這裡,古樸老街與小店有意無意營造出的小小都會感總吸引我漫無目的散步,混到陣地關閉前才肯搭公車回營區,在金門的那段時間,金城就是我們的小小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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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二月中旬,掛上三根飛鏢的臂章,這是大專兵自成一格的傳統,退伍前半年掛上兵階,實際上四月才晉升,不論如何,總算位列仙班。
八營解編,自然卸下參一業務,到五營成為無事一身輕的「清兵」,政戰士超倫是前八營兵器連改編過來的舊識,熱烈邀請我當他的室友兼助理,參一阿潘也偶而找我協助,後來變成好友退伍後都還保持連絡,除了這些事,大部份時間跟著部隊到料羅、水頭出運補公差、或在連上製作空心磚,上兵幹粗活不需像菜鳥緊張積極,心情安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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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1月4日,最後一批待命解編人員,也就是我們這些業務文書在這天歸建到新單位,我的新家是駐地在金門本島西南角燕南山的步五營。這個營區熟的很,是以前474旅的旅部連所在地,七八九營文書們經常洽公的地方。至於為什麼八九營消失後會由步五營從小金跨海來守,又這麼剛好我改編到五營繼續留在金門本島?背後當然有些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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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12/18東林運動場分完豬肉後,收尾的七、八、九營的眾文書們集中住在南塘旅部接近山頂的新建房舍。除了早晚點名與吃飯,偶而到龍蟠山師部洽公,其他時間幾乎無事可做,長官也不太管我們,小金門實在無處可玩,眾兵飽食終日,白天下棋打屁晚上看華視連續劇(那時金門沒有台視中視,剛開始有cable),晚點名後不想睡可以留在中山室喝阿比看劉伯溫傳奇,就這樣我們在這裡渡過聖誕節和元旦,想到八月能退伍,不禁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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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上旬結束基地訓練回長城堡,整個八營處在前所未有的巔峰狀態,全連像機械人般流暢的刺完二教習,五千幾乎沒人落隊,討厭的老兵也逐漸退伍,好日子似乎開始到來。
十月下旬,謠言四起,其中最普遍的說法是戰力最強的營要上大膽,剛出基地的八營機率最高,最後長官的決定竟是八營再次下基地,11月,我們進駐雙乳山基地營,這回,不是第一次上花轎,弟兄們駕輕就熟,士氣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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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把長城堡交給127師來換防的友軍,下基地去,地點就在頂堡。
還沒去之前,滿腦子以為基地就像原子光研究所、珊瑚礁基地,充滿高科技現代化設施,卡通看太多,頂堡基地營根本就是窯洞:在一塊地面挖出大壕溝當主幹道,營部、辦公室、中山室是兩側挖開的洞穴,橫向的巷弄則是居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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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1994我在金門的時候其實已經沒有匪砲沒有水鬼,消耗我們最多軍火的是越界捕魚的大陸漁船,大陸漁民照三餐沒日沒夜的炸魚,初一十五初二十六不知所圖的包圍我方防區,我們的處置通常賞他個幾十發50機槍子彈,他們知道刀槍不長眼就乖乖離開,這方法很粗暴很直接卻很有效!
哪來膽子這樣做?因為我們小兵打從心裡認為放任大陸漁船胡來兵就當不完了;連營長們也知道勇猛剽悍和撤職查辦只能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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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隊的功能在訓練剛下部隊的新兵學習日後需要的專長(通信衛生50機槍各種火砲都有集訓隊),通信集訓隊附屬在烈嶼師的通信營底下,由通信營派出士官擔任隊長(其實就是個土皇帝),訓練各營編制到通信排的新兵學習通信專長。
我到通信集訓隊報到的時間是1993/11/24,地點位於小金門湖下,學了一陣子接電話線,12月中旬,師內各營通信排來下基地,我們幾個八營的新兵便脫離集訓隊提早跟著自己單位的通信排受基地訓練。(有線的登高架設、查線接線,無線的77、抄收、手旗布版,文電收發中心開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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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11/15到金門後,先後輾轉於工兵營KTV、東林小廟、四維村KTV、泗湖集訓隊、通信集訓隊,直到1993/1/20 農曆年前終於回到金門本島后湖的長城堡駐地,編制在連部組,固定的寢室+辦公室、床位、書桌、內務櫃(箱)、開飲機,終於有家的感覺。
連部組是營部連最溫馨又文明的單位,有半夜下哨會端熱泡麵請我的政戰士,差不多梯次的各參文書,親切的參一師父、....等學長,完全沒有通信、衛生、二級廠那種粗野又肅殺的氣氛。我剛下連隊的新兵生活,雖然緊張萬分,其實被照顧的很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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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沒養成洗手的洗慣終於在大學畢業那年釀成巨禍,在關東橋一抽就中金馬獎,而且是外島中的外島小金門,從1992年11月15日抵達金門到1994年8月15日離開為止,因為各種任務或訓練需求不斷移防,初估至少在八個營區待過,還不算因業務關係短暫的露水因緣。因為這樣,大小金門成了我人生目前為止除了大台北地區外生活過最久,也是住過最多地方的城市。
很多事情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例如初戀情人的生日、和老婆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錯!一個現在連上完廁所都未必每次記得拉回拉鍊的人你還能指望他什麼?好吧,這就是我做這件事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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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案人一兵陳X輝,綽號「酒空」,很菜又愛「結老」,在該連上至連長下至下士等眾昏庸幹部的縱容下,酒後魯小,站哨時蒸發,不參加早晚點名的頻率已像大陸漁民越界捕魚被我方驅離火炮轟死般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彼眾昏之日固未嘗無獨醒之人,某日早點名酒空照慣例酒醉賴床,全連官士兵站著等了十分鐘還看不到人影,從八營改編來的上兵杜某終於看不過去,衝到寢室把酒空拉下床一路踹到連集合場,酒後乍醒的酒空感到很沒面子,當天晚上埋伏於營區某處用一顆約有D罩杯大之石塊往經過的杜員頭上K去,杜員當場頭破血流由悍馬救護車緊急送往花崗石醫院急救,酒空則被眾老兵壓住綁赴營部聽候處置,最後禁閉一月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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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巢長城堡因為影響飛機起降要被拆除,敝人不解的是長城堡半身隱藏在地表之下,高度了不起兩三公尺,竟影響幾十年,原來大家回不了家都是長城堡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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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的狗不分種族、性別、膚色、信仰、都是廣義的軍犬,差別在於狗以主貴,師長的狗旅長都想巴結,二兵的狗連伙房的老鼠都不想甩。狗兒過的好不好除了看主人罩不罩以外,命運還掌握在看似天高皇帝遠,八百根骨頭打不著關係的防衛部手中。
1993年夏天剛回長城堡時,發生一件天地難容人神共憤的屠殺事件:某夜,安官室的電話記錄上出現x月x日交x具狗屍到師部衛生組的命令,因為流浪狗太多,讓上頭不爽.....這個和國家安全完全無關的命令,我們輔仔一直拖到最後一天才勉強執行,要阿兵哥在附近找ㄧ隻最衰弱,像是活不久的狗去交差,值星班長馬上將連上看起來最兇惡最無賴的阿兵哥集合起來,拎木棍拿繩子向正在日光浴的老白(化名)衝了過去,被團團圍住的老白竟沒反抗,很快腿軟就逮,顯然還搞不清楚平常餵養他的我們有什麼企圖,接下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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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夏天,珠山營區來了這群暫住的新朋友,我們唱風雲起山河動,他們跟著哼嗷嗚嗷嗚,我們唱我愛中華,他們還是嗷嗚嗷!沒事我們不敢招惹他們,人心隔肚皮,何況人犬,後來漸漸相處熟了(是和照顧他們的保姆-軍犬士熟了),也就水乳交融,掏心掏肺了。
這些軍犬弟兄們可是國家的重要「資產」,每個阿兵哥都有兵籍資料袋,軍犬也有,記載的是血統。負責訓練照顧的軍犬士任務繁重,狗狗繞圈子學超越障礙,軍犬士跟著跑3000;基本教練的口令是:坐、臥....軍犬生病陣亡,算軍犬士廢弛職務要關禁閉,比管一門火炮風險還高,絕對不是所謂的「茫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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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是哪個大官一時興起的IDEA,把全部阿兵哥找來做專長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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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經過大風大浪,返台假單就到不了阿兵哥手中,參一的洽公,是一段飄洋過海的兩棲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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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一隻蒼蠅也飛不去的金門,能在島內洽公躲避連隊上的牛鬼蛇神,靠的是這張保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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